商品售后服务网

十八岁的开放人生
[发布时间:2009-07-01 00:00:00 点击率:]

  □ 王辉耀

  

  在18岁前的一年,一个铺盖卷、一个军用水壶、一些简单衣物,刚刚高中毕业的我就被下放到一个没有公路、没有电灯、没有瓦房、进城要先走30里路才能搭车的山区插队。

  我住的是猪圈旁边一间堆放农具的茅草房,每逢雨天屋漏不止,晴天则感觉不到阳光——屋里太黑,我只好自己买了一块玻璃,然后在房顶的茅草上挖了个洞,装上玻璃,这样可以透进一束光来。而到了晚上,则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一盏小小的煤油灯用来照明,但每个月只能配给半斤煤油。除了这些,就只有一个用竹编和稻草搭制的小床,我自己又买了一张小圆桌和一把椅子,这就成为了我在农村安家的基本家具。

  在农村插队一年多时间,我几乎干过所有的农活。想着表现好就有资格,有朝一日被推荐去上大学或中专。

  每天繁重的体力劳动把人累得精疲力竭之后,还得回来自己烧饭。当地的农民再累,一般家里都有人做饭,而我连这点好处也没有。我住的小茅屋没有厨房,需要穿过好几户农家到生产队另一个闲置的厨房去烧饭。那地方做饭都是烧稻草或麦草,又没有烟筒,每次做饭都搞得满屋浓烟,直熏得泪流满面;然后,用一个大瓦盆盛着煮的稀饭或面条,端回我的小屋,后面常常还跟着一大群村里的孩子,他们没有见过城里人,非常好奇,喜欢透过门缝看我在煤油灯下如何吃饭。吃完饭,常常是累得饭盆都顾不上洗,只漱漱口,合眼就睡了。晚上老鼠常常爬到我的床上。后来我在国外留学看过一部电影叫《与狼共舞》,而我当时却是与鼠共眠。

  当时,我跟许多人一样,以为注定要扎根农村一辈子,并在第一篇插队日记中写道:“去了,去了,终于去了/十七岁的我终于来到了农村这一广阔天地/人生的道路就从这里开始了。”

  但是,我意识到尽管整个人生的发展道路已经被封闭,但如果不希望成为井底之蛙,还必须保持一种开放的心态,坚持学习与奋斗。歌德曾说:“只有两条路可以通往远大的目标及完成伟大的事业:力量与坚韧。力量只属于少数得天独厚的人;但苦修得坚韧,却艰涩而持续,能为最微小的我们所用。”因此,从下乡的第一天起,我就告诫自己一定不能放弃,一定不能沉沦,一定要坚持下去。

  我首先是从可怜的生活费中省出钱来,自费订阅《参考消息》等报刊。还经常徒步30多里去小镇搭车回城借书,除了看文学书籍之外,还看一些当时所谓的“内部参考书”,如《光荣与梦想》、《第三帝国的兴亡》、《美国与中国》等。晚上不能看书的时候,我就在晚上听收音机播新闻。我正是在报刊和收音机的新闻消息中,意识到字里行间散发的政治“解冻”气息,于是,我很早就开始了复习和自学。

  我毫不松懈地坚持着为自己制定的自学计划。尽管每天出工都很累,我还是挤时间晚上学。每月配给半斤煤油不够,就将灯蕊挑小一点,如豆的灯光依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明亮之意。到了夏日,晚上蚊虫特别厉害,灯下的我成了集中攻击的目标,浑身上下被咬得到处都是疙瘩。为了缩小被攻击的区域只好尽可能多穿些衣服,但如此一来又都浑身大汗淋漓且奇痒无比。要是在冬天,室内室外温度都一样,冻得难受,只有靠不停地跺脚、呵气来保暖,要不就猛喝一大杯热开水。

  多年以后,我出国留学,回国创业,人生经历了无数风雨。然而,翻看18岁的日记,尤其看到当初住在茅草屋自赋的一首《茅屋》诗,依然感慨万千。当时,我在诗中写道:“茅屋四壁荡空空,又冷又湿又透风,吾身虽居寒室里,环球风云装胸中。”

  一年后,1977年10月12日,我至今还清楚记得那一个日子,我即将满19岁。公社广播站大喇叭传来消息,国务院发出通知,恢复在十年动乱中被中止的高考制度,通过考试招收高校学生。从公布招生简章到正式考试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而且原来高考制度停止了差不多10年,这10年中积累下来的“知青”和高中毕业生有1000多万人,还有大批的回城青年和城镇工矿企业青年,而全国高校只能招收二十几万人,上百个考生中只能挑一个。

  在高考前的一天,我步行三十多里来到镇上,寄宿在一个朋友家里,开始了三天紧张的考试。那几天每天都复习得很晚,甚至到临进考场前一分钟还在看书。考试一完,又要赶60里路去县上的医院体检。我借了辆自行车。匆匆忙忙地又赶到县上,临近体检时,我挺紧张,听说一紧张会血压高,于是就有人建议多喝凉开或醋,说这能降血压,为此我喝了不少凉开水和醋。

  最终,与我同届的本班40多名同学,只有我一个人考上。全年级800多名毕业生,考上的也仅数名而已。西方哲学家J·E·丁格曾如此说:“关键的不是我们在社会中所处的位置,而是我们的心态。”如果说“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那我当年之最大“准备”,莫过于拥有开放的心态。2008年,我因此写成了一本书——《开放你的人生》。

  (作者系美欧亚国际商务咨询公司的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