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强险陷入暴利黑洞吗
[发布时间：2008-10-10 00:00:00 点击率：]

　　2007年4月6日，北京首信律师事务所律师孙勇语出惊人，“交强险每年400亿元暴利”，“交强险比黑砖窑还黑”。中国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以下简称“保监会”）随即进行了反驳，并出示了由普华永道咨询公司汇总的数据：2006年7月1日至2007年6月30日，全国交强险业务共承保各类机动车5775万辆，承保率约38%。不仅不存在暴利，账面上甚至还亏损了39亿元。

　　此后一年多的时间，孙勇与保监会进行了数次交锋。他坚持认为，交强险承保率至少有80%。但就在8月26日，孙勇表示，他可以接受保监会的说法，“按照他的说法，只有38%的承保率，那剩下的42%去哪了？如今，孙勇称，他已经找到了这42%的下落。

　　保单里的秘密

　　据人民网报道，2007年10月11日，唐山人刘金华在永安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唐山支公司（以下简称“永安唐山支公司”）为他的本田雅阁投保了交强险和商业三责险。刘金华手

　　上的发票显示，交强险的保

　　单号为AKAB0007DFA2007B010591，

　　商业三责险则为AKAB0007DHA2007B001947。保险期限为2007年10月12日零时至2008年10月11日二十四时。

　　仅仅两个月后，刘的父亲驾车外出办事时，发生了交通事故。双方就理赔问题交涉时，其父发现，永安公司的出险勘验单上，商业三责险的保险合同内容被变更了。变更后的保单号为AKAB0002DHA2007B001543，保险期限为2007年11月17日至2008年1月16日，足足缩短了九个月。

　　“一张保单不可能出现两个保单号码。”原永安保险公司业务管理科员工冯小姐坚定地表示，她同时向记者透露，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是由于保险公司内部的“鸳鸯保单”及“删单”、“吃单”的并用。所谓鸳鸯保单，即给保户的单子和保险公司系统里的是两码事。“比方说，按照上级公司的规定，交强险和商业三责险是可以优惠的。但我就是收你百分之百的费用，然后我跟上面说，给你打了七折，那这中间的30%就是我自己捞了。”冯小姐表示，给保户的单子是真的，字是假的，跟系统里不一样，“鸳鸯保单最难查出来了，因为没办法拿到保户手里的单子进行核实。”另一个常与其连用的方法是“删单”和“吃单”。前者指将保费入账后，再通过私自注销保险合同的方式将保费非法套出。后者则是保险公司向投保人收取保费后，未将保费入到保险公司的账上，私自截留。

　　在永安唐山支公司工作了两年半的冯小姐显然很熟悉这一程序。“这个过程一般都留到年底，我们下班之后来干。比如今天收完保费了，财务先不入账，然后我们去删。删单也是有所选择的。一般来说，删的大多是新车上牌照时上的保险或是二次年检时上的。这个先是由我们申请，然后请示上级公司，让他们签字。”也就是说，整个运作过程，上级公司是完全清楚的。

　　3078份失踪的保单

　　经手刘金华这份保单的业务员叫杜立春。如今，他因内部矛盾，离开了永安唐山支公司。与他一起出来的，还有系统里3078份消失的保单。

　　杜立春提供的资料显示，2007年，永安唐山支公司有3078份机动车保险单车险业务保单被注销，仅2007年11月份至12月份，就有近2000份保单被注销。在几张保单作废申请的底部，有该公司业管部经理郑超的签名。孙勇说，这些被注销的保单中，有一部分属正常，绝大部分则是非正常的。正常注销有两种情况，一是投保人没有按约定期限缴纳保费，二是保单内容出现失误。孙勇表示，无论如何，一个月注销2000份保单，肯定是有问题的。

　　8月27日，记者根据杜所提供的资料，以其中一名保单被注销者的名义致电永安唐山分公司，要求查询情况。资料显示，该保单的终保日期为2008年12月。工作人员查询后称，保单并未注销，并称只要没到终保日期，保单不可能注销。

　　“这种情况下，他是不会说实话的。”孙勇称，“即便你的车出了事，需要出险了，他也会立马在系统里帮你补一份短期的合同，第二天生效，该补多少还是补多少。”孙勇认为，这样的做法看似对保户利益没有太大损害，却从根本上损害了股东的利益，威胁到国家的金融安全。冯小姐透露说，光靠删单，2007年，永安唐山支公司大概获得了400万元的非正常收入。这400万元中，相当一部分是用来贴补手续费的；另一部分，则落入了个人腰包。

　　保监会颁发的《关于加强机动车交通事故责任强制保险管理的通知》中规定，保险公司选择经保险监管部门核准的中介机构开展交强险业务，手续费比例每单不得高于4%。但实际操作中，大多数保险公司都远远打破了这一标准。

　　中国人民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石家庄分公司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员工向记者透露，手续费指的是保险公司的开办费用，按保监会要求，只能有4%的开办费用，96%用于日后开保，“但由于行业内部竞争，很多保险公司都会提高手续费，擅自将其提高到10%，甚至20%。折扣越高，就可以吸引更多保户。”杜立春说，永安唐山支公司的手续费高达28%。

　　暴利下的“集体失语”

　　“42%的承保率就是这么流失的。”孙勇说。在他看来，交强险及商业三责险中的“鸳鸯保单”等手段，不只存在于永安唐山支公司，甚至是整个保险业的潜规则。

　　2008年1月9日，杜立春向保监会提交了举报信，反映了永安唐山支公司违规注销交强险生效保单等情况。4月，河北省保监局也着手调查此事。

　　如今，孙勇手上持有四张来自保监会及河北省保监局的答复书。先是感谢其对保险事业的关心，接着承诺会按照相关法律法规的规定，严肃查处。在最后一张发于7月11日的答复书上，河北省保监局表示，“经查，该信访件部分事实清楚，对查实的问题我局将依法处理。部分内容证据不足，无法予以认定。”

　　9月1日，记者致电河北省保监局办公室，对方称，目前调查工作正在按程序进行，至于查到哪步，则不便透露。调查组一位郭姓工作人员也表示，调查情况是保密的，不能说。之后，记者拨通了河北省保监局信访投诉电话，对方称，之前也有人举报，情况他们已经了解了，现在正在处理，至于何时出结果则不大好说。“我不指望他们有任何结果，他们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了。”孙勇对保监局彻底失去了信心。

　　另一个调查组来自永安保险总公司。据悉，他们也于4月赴河北调查此事。但当记者8月27日致电总公司一位常姓经理时，对方表示，对此并不知情。

　　按照孙勇的说法，利益最终受损者应该是大股东。但耐人寻味的是，作为大股东的陕西省国资委态度也有些暧昧。“我们找到国资委时，他们说，保监局的人已经来过了，现在人已经走了。潜台词就是，这个事儿已经就这么过去了。他们让我们直接去找中纪委。”

　　期待中的保险法修订版

　　“400亿”的暴利是孙勇在一年前得出的。按照他的算法，保监会公布的交强险平均费用在1000元以上，我国机动车保有量已超过1.5亿，按保守数字1亿算，只要投保率达到80%，每年交强险的保费收入就能达到800亿元。以交强险的最高赔付六万元计算，除去每年不会超过200亿元的赔偿总额，以及不超过200亿元的保险公司经营交强险业务的成本，交强险至少有400亿元的“利润”。

　　责任限额过低，恐怕是交强险获取暴利的手段之一。2006年7月1日刚出台时，其责任限额为6万元。

　　2007年12月14日，机动车交通事故责任强制保险费率调整听证会在京举行。调整后的方案为：责任限额上调至12万元。其中，死亡伤残赔偿限额为11万元，医疗费用赔偿限额为8000元，财产损失赔偿限额为2000元。被保险人在交通事故中无责任的情况下，各项赔偿限额分别只按10%计算。

　　会后，孙勇等人“穷追不舍”，保监会随后再次将责任限额升至12.2万元。但孙勇还不满意，“交强险应该是‘零利润’的，现在却存在获取暴利。”

　　质疑声中，保险法修订版即将出台。据悉，十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四次会议已对草案进行了分组审议。中国保监会要求各保险企业于9月15日前将意见反馈给保监会法规部。

　　（王晓）